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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:虛與委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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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我寧願不嫁!”

公公起身甩了文茵一耳光,我也著實驚訝。公公從前最疼文茵,第五家兩個女兒,三妹早年嫁進文家,如今只剩下這一枚掌上明珠,自然平日裏都是嬌生慣養的。不要說是打巴掌,大聲訓斥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。大抵本就因為瑾瑜的事憂心,文茵又性格好強,一時間氛圍變得壓抑。

文茵捂著被打紅的臉頰,眼淚泛出來,

“爹……你打我……好,我這就從家裏搬出去,讓你眼不見心不煩!”

說完文茵帶著哭腔,抹著眼淚奔回樓上。

“小姐,小姐……”丹青緊跟在後面,四太太也是憂心忡忡。

“老爺,你別生氣。是我沒有管教好她,我之前其實也知道些許她和秦少尉的事,只是我想著也就是旁人風言風語,胡亂揣測。沒成想竟是真的,我這就去說說這孩子,怎麽能這麽能如此沒規矩。”

“算了……”公公打了這巴掌,想來自己心裏也是極難受的,瑾瑜的事本就讓他心裏添著堵,這就是為人父母的難處,“都先回去吧……”

申伯跟在公公身後,眾人各自去休息。

只是公公畢竟是父親,是丈夫,是整個第五家的一家之主,無論心中有多難受都不能輕易寫在臉上,所以往往心中要獨自承受更多的壓力。雖然他表面上不說什麽,但這家中的三個兒子,出自他三房夫人,將來究竟是誰繼承家業,又要經過重重的考量。這對於第五家來說,又是一件大事,依照現在的境況,任誰都看得出,公公對大哥依舊寄予厚望。

我躺在房間裏睡不著,開了枕邊的小燈,又想起瑾瑜。想起從前剛認識他的時候,他曾問我,到底是誰,

“子……衿……”

我想起自己記憶裏的那個少年,如果真的是他,也就是說,他很可能知道我年幼時的事情。可是,我從前是在德化被母親救起,他自小就生活在昌南,雖說兩地的距離也不遠,那他當時到底因為什麽出現在德化。

天擦亮後,我起身下樓去餐廳。

“少奶奶,怎麽起這麽早,是因為擔心二少爺嗎?”阿茶正巧在整理桌椅餐具。

“嗯。警察那邊有什麽消息嗎?”

“大少爺和三少爺一直沒有傳話回來,阿茶也不知。”

“阿茶,你也在婆母身邊侍候不少時間了吧,我看你對家裏的事做的井井有條……”我回過頭,“可不像阿夏,給我梳個頭發,迷迷糊糊的,都差點兒被她用發簪劃傷。”

阿夏聽見我在說她,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,想來昨天夜裏那一鬧,她也是沒怎麽睡。

阿茶笑了笑,

“少奶奶不問,自己始終在夫人身邊侍候,都不記得時日了。大抵是在十五六的年紀,那時候啊,笨手笨腳,又膽小怕事。因為和我娘學過些做菜的手藝,從前就在廚房裏做幫襯。剛來這兒的時候,打碎了一個鬥彩盤碟,廚房的管事說這是夫人最喜歡的瓷盤,是早些年頭的稀罕物。我當時嚇得……一下子就軟了腿,哆哆嗦嗦的找夫人‘認罪’去了。”

“那後來呢。”阿夏這功夫倒是來了精神。

“後來……夫人宅心仁厚,不但沒有責怪,還說我做的糕餅好吃,留我在身邊。所以我就想著要感念夫人的恩德,雖說這在夫人眼裏不是什麽大事,可與我而言,就是還不盡的恩情。”阿茶平和的言語中能聽得出,她對婆母的感激,已經成了一種習慣。

“我之前在書房的相冊裏,有看到家裏人的照片,婆母和三娘、四娘,好像從未見過,瑾瑜母親的照片。”

阿茶聽出我想問的話,擡手遣出其他人,看了周圍,到我身邊放低聲音,

“二少奶奶,您就別問了,這件事雖然我知道的不多,但二太太的事,不能在明面上提及。”

“這是為何?不是說瑾瑜的母親是因為意外……”

“話是這麽說的,其實我只所以會到府上,也是因為當年二太太的事以後,府上就換了一批丫鬟、姑姑,好像只有當時正在照顧二少爺的劉媽沒有離開。申管家當初招我們進門之前就提過,不能隨便嚼舌根,否則就按規矩趕出去,還望少奶奶不要介懷。”

我從前無事,還到書房裏翻過那本相冊,裏面加上了我和瑾瑜成婚的照片。等我再仔細翻著,才看到有一頁的照片後面夾著一張瑾瑜年幼的照片,只是旁邊被燒掉,摟著她的女人已經認不出面目。那應該就是瑾瑜的親生母親,二太太。

我當時還在好奇,為何會被燒毀了一半,也沒有見到二太太其他的照片。

早膳過後,我想著要不要去警察局打探一下瑾瑜的消息,文茵因為和公公吵了架,被四娘訓斥關在了房間,既明這兩日發燒,大嫂留在醫院裏照顧他,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找誰商量。果然這時候只剩下一個人選,欣溶。

“妹妹這時候能來找與我商量,也算是信的過我。我找人打探到消息,在沒有找到證據前,瑾瑜要將就在牢房裏,裏面的人都打點過,不會受什麽皮肉之苦,妹妹不必擔心。”

沒想到她沒出門就能幫瑾瑜暫解困境,想來也正是因為她能如此體貼縝密,才如此得瑾瑜的歡心。

這幾年也算是各自安好,平日裏的交集,無非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成了家裏的丫鬟姑姑茶餘飯後的談資,覺得我這後進門的少奶奶還不及姨太太的氣量。當初嫁進來的時候,還覺得自己荒唐可笑, 可現下想想,若不是還有她,我還真是不知道怎麽應付第五文彥。

“我知道你既然沒有驚慌,必然是想到辦法,只不過現在婆母和公公都因為瑾瑜的事煩憂,還是早些查清楚這件事的好。也不知道文茵怎麽樣了,既然你有辦法助他,我就先過去了。”

“其實我一直想問……”

我側過臉。

“你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嗎?”

“你怎麽會這麽問。”

“那天你也在南國宴,而且我覺得,他不是因為我才打的周晟,你那天碰見周晟了。”

我轉過身,這些話他倒是沒有告訴大哥和鐘毓,當真是相信我和那個姓周的有什麽,覺得自己顏面上過不去才動了手?

“不是瑾瑜說的,是我自己猜到的。”

“我是陪著文茵去南國宴,也的確遇上周晟在場,至於他和周晟動手的事,昨晚聽鐘毓說我才知道。許是周晟言辭過激,大哥他們自然會查清楚。”

“瑾瑜舊傷覆發了。”我剛要離開,她又追上來。“派去的人回來說,他從被帶走以後,傷口就開始撕裂。牢獄夜裏濕冷,又限制探視的時間,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。不如我們今天就去看看他,昨天三太太說督察處人也會盯著,說不準過兩天會因為避嫌不許人進去。”

我仔細想想,他當時與周晟動手,出院又沒有多久,舊傷未愈,牢獄中的條件又極差。

“嗯。”

我和欣溶到了警局,她讓我坐在外面,說是要問問能否通融我們進去探視。

正等著,我擡眼看見周瑾言從裏面出來,她眼睛泛紅,盯著我的眼神充滿怨恨。

我本想寬慰她幾句,剛站起身,她便疾步上前甩給我一巴掌。

欣溶見狀走過來,我耳邊一陣響,

“穆清……你怎麽樣?”

“我沒事。”

“你這是幹什麽?”

“如果不是因為她,我哥會和表哥推搡,現在連命都沒有了!你既已是表哥的妻子,就不該不知廉恥的與我哥糾纏不休,不管兇手是不是表哥,你都是那個始作俑者!虧我當初還叫你一句姐姐,真是瞎了眼!你就是個禍害……”

“謹言,我現在能理解你的心情。但是你不能擅自揣測,穆清對這件事毫不知情,去南國宴也是個巧合,你不能將這一切無端的猜測都加之在她身上。”

欣溶站在我身前,怕是擔心周瑾言遷怒於我。

“你又算什麽好人,你從前不也是靠勾引我哥才在攬樂軒有一席之地,說白了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戲子!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兩個串通好了來禍害我大哥,他可是周家的獨子,如今表哥身陷囹吾,莫不是算計好的?!好做背後黃雀,真是好心計,好算計!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周家小姐好大的口氣,這裏是警局,有什麽事警察自然會查清楚。”文鈺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。

“文安歌……”

“是我,我聽說瑾瑜哥遇上麻煩,所以過來看看。你大哥的事我也聽說了,我只能說節哀,但你也不能因為這件事,就隨便向人潑臟水。”文鈺看著我,想必我右臉應該是留著痕跡。“你是想讓整個公安局的人,都看著周家小姐如何失禮,不分青紅皂白的誣陷旁人。我才剛把警局門口的那些煩人的記者請走,我可不確定沒有混進來的,我想周小姐也不希望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吧。”

文鈺雖然氣不過,可她畢竟也是空口白牙,無奈憤憤離去。

“安歌,謝謝你了。”

“不用謝我,我只是不想那些小人得逞,才和父親說通來幫瑾瑜哥。”安歌雖然嘴上這麽說,可最起碼算是保全了第五家的顏面,我知道這都是因為瑾瑜。

“那我先帶穆清去探望瑾瑜,改日請你到家中坐坐,閑談幾句也好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我一路上沒有說話,走到半路的時候停下腳步,欣溶回過身,

“怎麽了?”

“我還是先回去吧,你帶著東西去看看他的傷勢,他應該更想見你。”

“監獄長只能讓一個人進去,我都已經說好了,我留在大門口,順便交代熟人幾句。”她從包裏拿了胭脂出來,塗在我臉上,“這樣就看不出來了。”

我低頭不語,想起方才的事,還有周瑾言說的那些話,覺得自己狼狽不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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